前天爸爸看着他脑袋上冒出的两根白头发表示惊奇。
我们都知道自己会死去,死亡掌控着我们,无法反抗。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衰老,更替,换代。所以,才会那么着急去寻找自己的意义,寻找爱情,寻找认可。
如果,我有永恒的生命,那么,以上那些都可以留着以后去做。我保证,那些都是相似的。
如果,我们的生命是联通的,那么以上的事情都不必做,因为所有的经历,也都是相似的。
老宅里曾经闹过蚁灾,它们都一样,耗尽一生吃掉木头,把木屑变成土壤里的肥料。我们在上帝那里也是一样,不过是一种,重复着短暂无聊一生的动物。
前两天看过一本书,里面说人所做的一切事情,都是企图让自己永恒。我们都试图名垂千古,虽然并不可能。
曾经也做过无用功,才意识到,哦,原来是自己变老了。虽然一切都没有意义,但我,经不住诱惑。
我有一个做了很久的连续的梦,在我们家附近的某个地方,拆迁后的废墟上,一个少年站在那儿抽着烟。他穿的又破又脏,裤腿上洒满了白色的油漆印。他开朗的笑着,白色的牙齿被扬起来的灰尘染成了灰色。
之前,他兴致勃勃地拆毁了自己的房子,邻居的房子,他抡着铁锤,觉得自己是个王。他大概马上就要拿到工钱,从他父母住的地方搬出去。他大概觉得这里以后会建起游乐场,或者别的什么东西。
在那之后的梦境里,那个无知的少年又拆掉了变旧的游乐场,他站在变旧的废墟上,抽着烟,带着无知的微笑。
做了太多这样的梦,以至于觉得那个少年真实存在。凌晨两点睡去,有时会在凌晨三点惊醒。我希望跟他一样,对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,在摧毁这件事情上有独特的天分。
回家,下了公交,再从家乡的一端走回另一端,有太多的记忆,对于少年时期那些完全没有的记忆,只记得强烈而又绵延不绝的想要摧毁一切的欲望,还有窗外的雷雨。
我从没见过我的爷爷,爸爸也没见过,奶奶因为爷爷的逝去患上了精神病,她常常是疯着的,偶尔清醒。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,却记得家乡的棵树,记得所有见过的知道的人的名字。有一天,我梦见,奶奶离开了我们,我哭。隔壁的另一个奶奶对我说,哭什么,人就是这样,干活,生孩子,养大。
再干活,然后去死。
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,都觉得毫无意义,但又忍不住去创造点什么,破坏点什么,拥有点什么。
我18岁了,我该长大了,但我知道长大只是人为的区分。人与人之间,是没有差别的。只不过长大了,别人不会宽容地对待你。但每个人都又肮脏,又残缺,又幼稚。
我想要被宽容对待,不想和废墟一样被那个少年夷为平地。
想要被谅解,被爱。